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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剪徑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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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一挾座驥菊|花青,這匹馬心領神會,四蹄騰空,如閃電一般直撲向那樹林。風馳電掣,看看就接近了,燕青也瞧得更清楚了,林蔭之下的黑壓壓的原來是十多個蒙面的騎士。

馳騁之中燕青看似是平端著寶劍,接敵之時隨著他手腕一的翻,一道白光左右撂擺,也沒看清是什麽招式,也許根本就沒有招式,血花飛濺!兩名挨得近蒙面騎士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個被砍斷了一只胳膊,另一個已經被斬於馬下。

為首的那個蒙面騎士一聲長嘯,催馬提棍來戰燕青。燕青見來人掌中的這件奇形怪狀的兵器,就不由心中一凜,他深谙這是一件獨門兵器,師傅和主公都提到過,在失傳了的百兵譜上,記載有這麽一條棍,喚作“倒馬火蛇棍”,是東京武術界程家棍的鎮派之寶,只有掌門才夠資格攜帶的。難道來的武術奇才“東京棍王”程觀?

燕青知道棍王程觀年齡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少年成名,在武術界享有盛譽;但此人最近一段時間已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難道今天在黑松林離奇出現的是他?來者不善,燕青絲毫不敢輕敵,起手就使出了仗劍狂歌獨創的“落葉劍法”的六路絕殺。第一招“雪花蓋頂”,龍吟劍盤旋舞起,劍花朵朵,飄逸游離,虛實變幻無窮。

程觀那也是個會家子,他“咦~~”驚嘆了一聲,劍王的高足,玉麒麟的義子——雙料王牌,看來果然有過人之處!“雪花蓋頂”本來是刀法中的一種,而這樣的劍法他是聞所未聞的,因而也不敢硬接,棍梢一掛,躍馬閃過。

兩馬一錯鐙,燕青手腕一翻,第二招“玄鳥劃沙”又使將過來,龍吟劍大開大合,如同一座劍山壓頂,劍影寒光,刀刀要人命。程觀手腕一扭,掌中的火蛇棍上下翻騰,舞了一招“盤龍吐珠”,“叮叮當當”棍劍相碰,燕青的“玄鳥劃沙”被輕松地化解了。

“不過爾爾!”程觀作為一個武學癡迷者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了,他對於鳳鸞劍派的這套落葉劍法充滿了好奇,剛才能用“盤龍吐珠”化掉“玄鳥劃沙”,應對得多精彩啊!要換了別人說不定早就掛了,他不禁為自己的武學自鳴得意起來。他在期盼著燕青的下一招。

他這裏在思緒萬千,那燕青可沒閑著,手略一帶馬韁,菊|花青就靈性地已急速剎車了,天下第一快劍仗劍狂歌的關門弟子是誰啊?燕青第三招“倒卷天河”又殺了回來。“啊,這麽快啊?”大大地出乎了程觀的意外,“你怎麽可以使這一招?這兩招完全無法連貫的!”

燕青怎麽可能會使得如此的順手呢?而且怎麽破解是最佳的選擇呢?他這邊還沒想清楚,劍已經到了面前。再招架是來不及了,躲吧!程觀身體後仰一個“金剛鐵板橋”躺倒在馬鞍上,動作還是慢了點,胸前就聽“嗤啦”衣服早被劃開一條口子,唬得程觀面如土色。

武術中有這麽一句話,叫“一快占三先”。正好兩匹戰馬相向齊驅,燕青劍交左手,右手一掌就拍了過去。這棍王太有名了,燕青是絲毫不敢保留,鍪足了十二成以上的功力,一招“八卦乾坤掌”,程觀這還楞神呢,就沒想清楚剛才怎麽就沒閃過?“啪——”一掌就打在程觀的後背上了,打得他滾鞍落馬。

程觀利馬就從塵埃中爬了起來,一張臉紅得跟關二爺一樣的,是又羞又恨。自己這麽大一個“東京棍王”,竟然在燕青馬前沒走上三個回合。雖然是因為自己臨陣分神,有誰知道呢?反正是敗了,而且敗得如此地狼狽。盡管燕青的這一掌讓他身負重傷,但實在丟不起這個人,程觀怒吼著撲向燕青是玩了命了。他的大弟子佘和也躍馬舞棍前來助攻,這師徒倆想一頓亂棍把燕帥哥打死了才解氣。

此時刀客小彭和韓芳姑娘也躍馬沖進了松林之中,幾個蒙面騎士圍攻上來。刀客小彭早聽父親講過在馬戰中,兵器一寸短一寸險,於是他瞅準了一個持槊的騎士靠了上去,雁翎刀是馬葉子刀術,一刀就剁翻了那廝,彭琳順手把他的棗陽槊奪了過來。

那群蒙面騎士沖殺了過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不是一般的草寇蟊賊。刀客小彭躍馬前沖,掌中大槊做棍用,一招“橫掃千軍”,甩手一桿將左側那名騎士打下馬去;順過槊桿,一招“回馬鎖喉槍”,紮穿了包圍上來企圖暗算自己的身後那名騎士的咽喉;一團槍花舞過,右側那個騎士胸前血花飛濺,屍體墜於馬下;槊尖一個輪回又劈刺到前面那個攔路的騎手的下腹,死屍同樣被搠於馬下。刀客小彭須臾間就立殺了四人,誰不怕死啊?眾騎士紛紛躲避不疊。

兩位小英雄按照燕叔叔的吩咐驟馬向前沖去,有幾名騎士吶喊著追趕上來,韓芳嬌嗔一聲,在馬上一個很漂亮的蹬裏藏身動作,揚手就是兩支飛鏢打出,有兩名騎手應諾滾鞍墜落。眾騎士皆勒住了馬韁,無人再敢深追了。

那邊程觀、佘和這師徒倆一個步下,一個馬上還圍著燕青狂攻不止,尤其是程觀那是玩著命上,三人走馬燈一般已戰了十多回合。燕青見刀客小彭、韓芳兩位小英雄已經走遠,無心戀戰,待佘和一刀砍過來時,燕青暗提著一口真氣,橫劍一架的同時,身子從菊花青上驀然斜縱而起,一腳直踹佘和的心窩。並不是作者寫得離譜,而是燕青的武藝高啊,作出了這樣匪夷所思的高難度動作。佘和在馬上閃躲不靈,只得滾鞍落馬。

棍王程觀見燕青強攻之際露出了破綻,用火蛇棍一杵地,敏捷的身子拔地而起,運足全身功力,凝聚到雙腿之上,一個“剪刀腳”就剪向燕青。他很聰明地選擇了一個時間差,趁燕青的身體騰空達到極限正要下墜的一瞬間才出的腳。燕青應該沒得躲!

人算不如天算,程觀作夢也沒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一招全毀了!那匹菊|花青是訓練有素的,很懂得配合主人的作戰。說是遲,那是快,菊|花青突然前蹄揚起,一聲嘶鳴,兩只前腿懸空,就站了起來。

驀然長高的戰馬把正在下墜的燕青的身子給頂了一下。燕青那可是武術大師,借著這力第二次騰空。這樣程觀的“剪刀腳”計算錯誤,完全剪空了。燕青在空中旋轉三百六十度取得加速度,一招“淩空劈掛腿”,雷霆一擊就踩了下來。

也就是棍王啊,換了別人早就閉目等死了,程觀雙手撐著火蛇棍,雙腿一招“撥草尋蛇”,還連守帶攻前來招架。但是首先燕青占了很大的便宜,利用戰馬的協助取得了第二次打擊的優勢,更重要的一點是棍王已經身負重傷。

本來他可以選擇躲避,但是身邊那麽多人在看著,棍王丟不起這個臉,而其代價是極其慘重的。“啪”兩人的腳一接觸,燕青沒什麽的,棍王則站樁不穩,蹬蹬蹬後退幾步,“噗”一口鮮血就從嘴裏噴了出來。

佘和見師傅吃虧了,趁著燕青立足未穩,一招“印天掌”一掌就直推向燕青的後背。這會兒燕青正發楞,他沒想到能打得東京棍王當場吐血,雙方雖然沒有通名報姓,而且對方是來殺自己的,但對於武林界的同行,燕青知道成名不易,所以有些歉意。這邊掌風襲到了,燕青準備不足,倉促間運功推掌,一招“風擺荷葉”,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時就兩掌相接了。

這一次對掌燕青吃虧不少,於是借著對方的掌力一個倒縱,空中翻了一個斤鬥,跨上了菊|花青,然後雙腿一夾,驟馬舞劍奪路而逃。

“往哪裏跑?”佘和搶過一匹戰馬,還不依不饒地追趕了上去。

燕青冷笑著“回頭望月”,在馬上轉身反手就打出了一支袖箭,口中喊了一句,“看箭——”

明人不做暗事,話落箭到,一袖箭就把佘和的武生巾給打落在地,那顯然是留著情了。佘和嚇得靈魂出殼,勒馬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旋,不敢再追了。

程觀正在運氣調息,見佘和頭發蓬松地回來了,就曉得徒弟們無功而返,燕青等人必定是悉數全身而退了。

“師傅,那燕青果然厲害……”佘和仍然心有餘悸,誠惶誠恐的表情,他還沒有從那撿了條命的慌亂之中回過神來。

夜幕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籠罩了下來,黑暗裏的松林更加地陰森、恐怖。狙擊的失敗讓程觀的臉漲得通紅,黑暗中面目則顯得分外的猙獰。他惡狠狠地說,“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們到前面去等著他。”

花開兩朵,單表一枝,那燕青殺出黑松林,催馬向前來追趕兩位小英雄。可走了將近兩個多時辰,仍然找不到彭琳和韓芳兩人的蹤影。燕青心想,兩位小輩肯定是走錯了路。但是又不能回去再尋找,好在他們知道我是要去中興府,我們一定會在大華山再相聚的。

於是,燕青揚鞭策馬,在夜色中奔馳。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東方發白了。燕青環視四周,他發現越往北走,越荒涼蕭條。曠野中所見之良田大都已荒蕪廢棄,連年的戰亂,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真有點千裏無雞鳴,遍野是白骨的味道。燕青暗自蹉嘆感慨不已,戰爭給老百姓生活帶來的破壞實在是太大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老農,一打探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相州地界。捱到靠近相州城時,路上的行人才漸漸地多了起來。古道邊之上終於可以看到了一家酒店了。於是,燕青下了馬,進入店內想吃點東西略作休整。

挑了一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下,燕青要了一壺酒,一盤熟牛肉,半斤米飯,正在吃喝著。突然,店外一片地喧嘩嘈雜之聲,不一會兒一大群客商走進店來,夥計笑臉相迎,這些客商顯然還驚魂未定,然而又有些興致勃勃,正在談論著剛才的經歷。

燕青機敏地側耳細聽,一會兒就聽明白了,這些客商是剛從奉聖州做完皮貨生意要返回江南的大宋的客商。

“王掌櫃的,你好啊,生意還不錯吧?”店小二看來跟這些客商也很熟悉的。

“托福托福,這次算是撿了條命。哎——現在做生意也像是在的刀尖上舔血了。”一個山東口音的客商看來就是王掌櫃了。

“那是那是,這年頭到處兵荒馬亂的,又有強人劫道……”跟王掌櫃一起來的另一個客商用毛巾擦著額頭的汗水。

“唉——想當年,在俺山東,梁山水泊聚義的,那都是些仁義的好漢,他們從來搶掠我們百姓和商人。而現在的這些強人明火持仗,打家劫舍,全無道義可言了。”山東客商嘆息著。

“王掌櫃,這次你們是不是又碰上那個風……”店小二問了半句又不敢說了,好象很怕的樣子。

“餵餵,趙小三,你不想活了啊?隔墻有耳哦~~”酒店老板打住了話題,“做事做事!”

店小二吐了吐舌頭,“是是~~”

“咳!別怕了!那個相州大盜霧中貉風彪昨天晚上已經被人給殺死了。”王掌櫃的說。

“啊?”酒店裏的其他客人都很吃驚,紛紛圍住了王掌櫃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剛才吧……相州大盜風彪讓一夥遼國行商給做掉了……”那個山東客商說。

燕青聽他們提到遼國行商,不由得想起在杜家集那夥神秘的契丹皮貨商。於是更加註意地傾聽起他們的談話來。

就聽王掌櫃說,“……因為貪趕行程誤了客棧,我們就想抄近道從獨角山經過,沒想到遇上了相州大盜風彪劫道……”

“啊?”眾人盡皆失色,“那還有你們的好?”

“是啊,那風彪正在洗劫我們的財物,準備把我們全部殺掉……可巧了!打對面過來了一夥遼國行商,他們也都拿著家夥。於是,賊頭風彪暫時放棄了對我們的殺戮,又去搶劫那隊更富裕的遼國人……”

山東客商接過了話頭,“遼國人裏面有一個紫衣少女,長得很漂亮,就是她殺了風彪啊……”

“啊?!一個番婆子?……這麽神?”眾人都有些不信,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燕青親眼見過那個紫衣少女的武功,他確信此女必定是有些不平凡的來歷得,絕對不是什麽平常家的商賈之女。但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呢?此時的燕青卻還揣猜不透。

客商說到其他的話題了,燕青沒什麽興趣聽就付過酒飯錢出了酒店,飛身躍上了菊花青,繼續往北。就這麽往前走了大約十多裏路,眼見著前面又是一座大山。

好險惡的一個所在!山峰之上古木參天,青松翠柏,一條小路從幽深密林間穿過,燕青藝高人膽大,一撥馬頭,就縱馬上山。越往裏走地勢越陡峭,兩旁奇峰危石聳立,黑鴉盤旋,陰暗的樹林深處似乎有一雙雙眼睛在監視著燕青的一舉一動。即便是像燕青這樣的身手的武術大師走在如此陰暗寂靜的山林中,也不由攥緊了寶劍,高度地警覺起來。

穿過這一片松林,走過一段青條石的小路,眼前豁然開朗了,前面是一處空曠的谷地。但是映入眼簾的場面卻深深地震撼了浪子燕青。

前面谷地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至少倒斃著三十多具屍體,看來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難道這就是商人們所說的獨角山相州大盜被殺的現場?應該就是這裏!望著滿地死屍,一個問題出現在燕青的腦海:那麽誰會是風彪呢?

燕青按轡緩行,讓菊|花青在谷地裏轉了一圈,四下裏一察看,其實要找到大盜風彪的屍體沒有想象的那麽難,倒斃在山路中央,衣著華麗,帽子上別著雉尾的那具與眾不同的屍體應該就是強盜頭子霧中貉風彪。

燕青仔細地察看了他的屍身,此人仍睜著兩只不願意相信事實的眼睛仰望著蒼天。也難怪風彪死不瞑目,他甚至連拔劍出鞘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一劍割斷了咽喉。燕青搖頭嘆了口氣,“可憐啊~~”做強盜的陳屍荒野,死了都沒有人掩埋,作孽啊!正應了“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必在陣前亡”這句古話啊。

燕青翻身下馬,來到風彪的屍體前,他用馬鞭撥弄著屍體的頭部,仔細地察看著脖項處那致命的割喉一劍。商人們的描述,杜家集的那一幕電光火石地浮現在燕青的腦海裏,一定是她!

燕青是北俠快劍的高足,用劍方面的問題沒有他不懂的,兇手顯然是用了北派劍法裏的絕戶十八劍第七招“霸王敬酒”。這麽美艷的少女!殺人的手法卻這般地毒辣!事實全然超出了燕青的想象。師傅曾經講過,絕戶劍法是遼國國師摩雲一劍喬道清的獨門絕學,難道這個少女是遼國國師的門徒?念及這裏,燕青心底一凜,這隊所謂的遼國行商的真實身份應該被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燕青的心愈加地沈重了,他牽著菊|花青穿過了這片死亡的谷地,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身後的山路上卻馬蹄聲驟起,有人過來了!不過,聽得出來只是一匹駿馬在奔馳而已。燕青按住了肋下的寶劍,真沒想到還有人會像自己這般地大膽,敢一人一騎行走在這盜匪橫行的獨角山上?!燕青略假思索,決定還是不要與來人有什麽正面地沖突,以免節外生枝。他牽著菊|花青閃到了路邊的一棵大松樹後,自己則藏身到大樹之上。

不一會兒,馬蹄聲就由遠及近了,一匹銀色拳花馬飛馳而來。居高臨下看得比較地清楚,馬上端坐著一個四十多歲武生裝扮的中年人,只見此人面白如玉,微有短髯,頭上戴著萬字頂皂的莢包巾,身穿著白緞子箭袖袍,背上斜背著一個藍色的褡褳,裏面顯然裝著很重要的東西;腰系五彩絲帶,外披藍色的英雄大氅。他左手握持著馬韁,右手倒提一根碗口粗的亮銀盤龍棍,顯然是個走江湖的豪客。他騎乘的銀色拳花馬是一匹寶馬良駒,風馳電掣般地就從燕青藏身之地一掠而過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能騎到這種寶馬良駒的不會是泛泛之輩的,燕青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往北去的路上一步步都能遇得著武林人士,而且都是硬茬子。是巧合,還是預示著一種兇兆?以後的旅程也許不會順暢的,說不定一步步都有血光之災。經歷了太多的事,神經繃得很緊,在江湖上行走必須有憂患意識,才能活得更長久一些的。

燕青一個斤鬥從松樹上翻了下來,然後跨上菊|花青繼續朝前趕路,下了獨角山,在日暮降臨的時分到達了刑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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